我出生在遠遙村,從小就在海邊玩耍長大,村里有幾十戶人家?guī)缀跏乔逡簧睦钚,也清一色的海草房,唯獨靠村南的供銷社是新蓋的青瓦房。到了冬天,每當(dāng)太陽升起,供銷社的墻下就會蹲一排老頭在曬太陽,他們有的敞著棉襖懷,抽著煙袋,打著哈欠,有的相互打趣逗樂,這就是小魚村一天的開始。
打我記事的時候俺爺已經(jīng)不在了,爸媽在城里教書,兩個哥哥也在城里念書,只有我在村里和婆(奶奶)一起照顧著快到百歲的老太。我婆家的房子是典型的海草房,墻體是樸實方重的石塊堆砌而成的,屋脊像尖凸的馬鞍,一層層海草整齊地碼在房脊下,厚厚實實的,經(jīng)風(fēng)吹雨曬,海草已經(jīng)變得灰白。太陽出來的時候,婆就把豬食拌好了,婆在給老太準(zhǔn)備熱水洗臉,我就開始給豬喂食,然后一起吃飯——粑粑就魚。
吃完了飯我拐起簍子就隨婆一起去了海邊,前幾天一直刮西北風(fēng),海邊到處都是刮上來的木頭、海蠣子、梭魚、海蜇,更多的是海草。婆說:“多收拾點海草吧,今年開春咱家要繕繕房了。” 于是,我和俺婆開始收集那種細(xì)長的海草(學(xué)名矮大葉藻),把它們順在一起,拉到海邊高處的沙灘上,攤開晾曬,不一會就收集了一大片,晾干后在海邊的高地上堆得成一個草垛,用的時候回來取,村里的人家都這樣做。所以,在海邊的高地上,都是一垛垛的海草,那都是村民準(zhǔn)備繕房用的。
晌午頭了,我和婆的簍子里裝滿了風(fēng)刮上來的海物,其中就有一條足有一斤多沉的大梭魚,雖然魚已經(jīng)破了肚,但在那個年代魚村都是海防前沿,出海打漁是受到限制的,能在海邊撿到這樣的魚,那是很幸運的事。在回家的路上,我看到不少人家都在房頂上整理海草,有的用黃泥加固房檐,有的用青瓦壓在房脊上,還有的用廢舊的漁網(wǎng)蓋住海草,因為遇到大風(fēng),會使房頂?shù)暮2荼伙L(fēng)吹開個口子,或被吹走,所以都趁著好天修修房。
回到家里,老太正坐在地上拉著風(fēng)匣燒水,老太雖然近百歲了,背駝了眼神也不太好,但身子骨還挺硬朗,每天拄著拐棍在村里也能轉(zhuǎn)上半圈。鍋底下燒的是地瓜央子,不時地往外反煙,嗆的老太不住的咳嗽,花白的頭發(fā)上落滿了黑黑的灰草,婆趕緊攙起老太扶到院子里。這時,院子里來了一幫人,有扛梯子的,有拿鐮刀的,還有背一捆捆干海草的,原來這是村里的修繕隊,大風(fēng)過后他們在挨家挨戶修補海草房,當(dāng)然我婆家也不例外。他們進院不由分說就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,那個地方松了就添一把干海草把它夯實,有的地方讓雀做了窩,也被修補好了。不一會兒,海草房就像變戲法似的變了個樣,婆說的開春繕房轉(zhuǎn)眼已經(jīng)實現(xiàn)了。婆做好了魚要大家一起吃,可這幫人又像變戲法似的都走光了,剩下俺婆站在那里傻笑……
看著眼前的海草房使我想起了那已經(jīng)很遙遠的事,雖然這里的海草房已人去房空,有的已經(jīng)坍塌,卻讓我聞到我童年記憶中不變的“味道”。這里是榮成的中我島村,距離我兒時的村莊有百里之遙。伴著明媚的陽光,聽著海浪沖擊沙灘的聲音,漁船起帆的聲音……我仿佛又回到了那里——童年的海草房。
(源于:曉然原創(chuàng)攝影美篇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