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到小麥收割時。

進入初夏，麥田在不知不覺間由青色漸漸地變成金黃色，麥浪翻滾，空氣中彌漫著麥粒的清香，布谷鳥的叫聲不時傳來，催促著人們，好割麥了！

來自市農(nóng)業(yè)部門的消息顯示，今年，全市小麥種植面積達24.18萬畝。由于入夏以來持續(xù)高溫少雨，造成今年我市小麥成熟期相對集中，北部鎮(zhèn)區(qū)山地小麥收獲期提前，俚島、夏莊、崖西、蔭子等鎮(zhèn)已陸續(xù)開鐮。

齒翻輪卷浪層斷，鯨吞入口皆金泉，蛟龍昂首吐飛瀑，糧倉片刻又溢滿。夏風過處，曾經(jīng)那“霍霍”的磨鐮聲如今已被聯(lián)合收割機的轟鳴聲所取代；那流淌出的金色麥粒，如蜜汁一般甜透了莊稼人的心。千兒八百畝的小麥，原來需要干上一個多月的農(nóng)活，現(xiàn)在三五天就完成了，鄉(xiāng)親們的臉上蕩漾著的是無限愜意。

在過去，麥收絕對是一場突擊性的“戰(zhàn)斗”，它的苦、臟、累、急，讓經(jīng)歷者至今難忘！

準備：比過年更為隆重

民以食為天。麥子是莊稼人賴以生存最寶貴的口糧，麥收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農(nóng)活，也是農(nóng)家最為緊張、最為忙碌的時候。

布谷鳥初啼的時候，麥田里還是一片青綠。在布谷鳥一陣緊似一陣的催促聲中，小麥也在一日熱過一日的夏風中褪去油綠，換上黃色的“新妝”。遠遠看去，一塊塊麥田連綴成一幅無邊無際的絲絨，鋪在廣袤的田野上，在夏風中掀起一片片的金黃，于滿山遍野的蔥蘢中翻滾起壯觀的麥浪。

俗話說：“早修農(nóng)具早打算，莫等麥熟打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”農(nóng)民們第一要準備的就是收麥的農(nóng)具，像木锨、杈杷、木耙、大掃帚、鐮刀等工具，一樣都不能少。儉省慣了的農(nóng)民把上一年的農(nóng)具從老屋里翻出來，左搗騰右搗騰，重新修理一番，實在不能用再到集市上去買新的，這個時候鄉(xiāng)村有個“小滿集”。集上，賣得最多的是琳瑯滿目各種各樣的農(nóng)具。農(nóng)民把農(nóng)具放到手里試了又試，挑得非常仔細，看順手不順手。如果挑到稱心如意的農(nóng)具，就像戰(zhàn)士得到優(yōu)良的武器，喜悅之情溢于言表。

曝晴三日麥梢黃，掐穗在手去麥芒。此時，有經(jīng)驗的老農(nóng)會在麥田中順手掐下一只麥穗，在手中揉搓著，吹走那還閃著斑斑點點綠意的麥皮，將飽滿的麥粒數(shù)了又數(shù)，用牙齒咬一下，再看看麥粒的成色。那把麥粒隨后全都送入口中，在享受著那份清香和勁道后，鄉(xiāng)親們就會抽空走向集市或村中的鐵匠鋪，新添上幾把泛著藍光的鐮刀，或從柴屋中拾掇出各種收打小麥的農(nóng)具，翁磨鐮刀婦備漿，父兄連夜起麥場……此后的夜間或凌晨，家家戶戶都會響起“霍霍”的磨鐮聲。

農(nóng)具準備好了，還要造場。過去，一個生產(chǎn)隊造一個場，場的面積很大。場地一般選在路旁的地方，以方便將麥子集中起來。場的地勢要高，以防進水成澇。場地選好后，就開始了碾場。先用犁犁起黃土，細細搗碎、攤平，用石碾一遍一遍地碾實碾平，碾出亮亮的一層皮，停幾天，再用水潑一潑，撒上碎麥秸，然后再碾再軋，碾得瓷瓷實實，比如今村里的文化廣場還要平整、光潔。這樣打場時，就不會把麥子軋進土里，也不會把浮土混進麥子中，打出的麥子干干凈凈。曬場，軋場，有條不紊。男男女女大聲說笑著……

軋好場，磨好鐮刀，農(nóng)民們鉚足勁就單等收麥了。

割麥：不亞于一場“人民戰(zhàn)爭”

受地理位置等因素的影響，我市小麥收割自北而南漸次收割，從6月中旬開始，一般持續(xù)2個星期左右，6月底前后全市麥收工作基本結(jié)束。

“麥忙忙斷腸”。麥收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(wù)，生產(chǎn)隊長開會動員，全力以赴，確保麥收。麥收時節(jié)，正是強對流天氣多發(fā)的時候，冰雹、雷雨時常發(fā)生，麥收如同虎口奪糧。每當麥收時節(jié)，男女老少齊上陣，人人皆兵，從早忙到晚，一干就近一個月。

那時的麥收都是人工收割。到了地頭，大家一字兒排開，每人幾行，低著頭，彎著腰急急地向前趕著。右手緊握住鐮刀，左手向外側(cè)一摟，鐮刀伸向高出地面二三指麥秸的根部，使勁往后一拉，只聽得“噌噌噌”的清脆聲響，一大把麥子已整齊攥在手里，放在腰腿間一夾，回手再割一小把，將麥頭對著打個結(jié)，然后將麥秸對著均勻分開成一字型，手中便是一條簡便的“繩子”；再將腿中的麥子，放在繩子上，后邊的一個人再放上一大把，然后麥秸底部朝同一個方向扭去，別進麥繩與麥子交接處——一個完整結(jié)實的麥秸捆就出來了。

就這樣，前邊一個人一邊割著一邊做著“繩子”，后邊的一個人一邊割著一邊捆著。割累了，直起酸痛的腰，使勁地捶上幾下，向前看看，估摸著割完的時間；再回頭看看，那些捆好了的麥子，一個個均勻地排到了地頭，金色的麥田于人們忙碌的勞作中漸漸空曠了……

小麥收割時，常常是晴空萬里沒有一絲云彩，太陽毒得像火烤。與“心憂炭賤愿天寒”的心情如出一轍，這樣的天氣卻是莊稼人所期盼的，如果哪個孩子順嘴說句：“天真熱，下點雨吧!”可能會被大人賞一巴掌。因為人們知道：一陣暴雨會將一年的希望在瞬間化為泡影。在整個田地里全是金黃色熟透了的麥子的時候，人不勝天。

人們只能早出晚歸，天不亮就趕到田地里，趁著陣陣的微風，結(jié)結(jié)實實地抓住每一把小麥，一鐮一鐮地“唰唰”割下去，心里才踏實。早晨出活，當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，身后割倒的麥子已經(jīng)鋪得很遠了。這中間，只能吃點從家里帶來的干糧充饑。更多的時候，是孩子三五結(jié)伴，一日三餐送飯到田間地頭。由于農(nóng)活的繁重，此時人們都增加了飯量和營養(yǎng)成分，飯菜質(zhì)量好于平常。太陽越來越熱，人們卻舍不得到樹蔭下享受片刻的清涼，只能在擦把汗和喝口水的間隙深深喘口氣，在這時候，好像誰都能寫出“汗滴禾下土，粒粒皆辛苦”的詩句。

割完一地的麥子后，人們把麥子打成捆，然后裝車，拉向打麥場。如果說割麥是比較累的活，那拉麥子就是最累的活。剛割完麥的田地比較松軟，推麥的小車裝得又寬又高，特別沉重，要是過田垅和路口就更困難了。鄉(xiāng)親們互相幫襯，累并快樂著。

5月人倍忙，即使是孩童此時也成了輔助勞力——撿麥穗。那時，小麥產(chǎn)量很低，一畝地也就能產(chǎn)150多公斤，人們一年到頭難得吃上幾回白面，把麥子看得很金貴，地上有一粒麥子也要撿起來顆粒歸倉。麥田的麥子割完全部拉走后，就允許人們?nèi)�撿麥穗。家家戶戶大人小孩早早地來到地頭，單等隊長一聲令下，就賽跑似地奔進麥田，去搶拾那少而又少的麥穗。有的用手撿、有的用筢子摟，一個麥季下來，也能撿上一籃半籃的麥子。在那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，這小小的收獲也能帶給農(nóng)家人極大的快樂。

脫粒：萬人空巷人倍忙

麥子上了場，生產(chǎn)隊先把麥捆垛起來，然后一場一場地打。

更早的時候，打場要先曬場，就是把垛起的麥秧子攤出來，讓太陽曬干，曬一會兒再翻一次。中午，開始碾場了。幾個強壯勞力趕著騾馬拉起的石磙一起上陣，只見他們左手牽著牲口的韁繩，右手舉一把長鞭，不時在空中甩幾下，發(fā)出“叭叭”的響聲。等到麥秸漸漸軋碎，麥粒完全從麥稈上脫落出來，就碾好了，然后起場。用木杈把麥秸叉去，再用筢子摟去那些長稈，把剩下的帶糠麥子，順風推成左右兩堆，就可以揚場了。

打場也有麻煩的時候，有時剛把麥稈鋪好，天有不測風云，又要下雨了，這個時候男女老少齊上陣，趕緊把鋪好的麥秧重新垛起來，用塑料布蓋好。上個世紀70年代的老電影《金光大道》《艷陽天》里常有這樣的鏡頭。

打麥時，生產(chǎn)隊里上百口人幾乎都到場。后來，小麥脫粒機開始普遍應(yīng)用，打麥場上，機聲隆隆，歡聲笑語，這里是鄉(xiāng)村大舞臺，是鄉(xiāng)村最美麗的風景。小孩子們更是高興，在場上來回跑著，躲這藏那地互相追逐著。要是遇上一個月明之夜，那就更好玩了，孩子們赤著腳顛顛地跑著，一會兒爬上麥秸垛，一會兒跑到場外邊，有唱的有跳的……

打完小麥的同時要揚場。揚場是個技術(shù)活，一般讓老把式執(zhí)锨。只見他們滿滿地鏟上一锨，逆風斜向上拋去，風把麥糠吹得遠遠的，麥粒卻在上風頭“沙沙”地落下來，散落在地上發(fā)出脆脆的響，那是讓農(nóng)民心醉的音樂。一小會兒就揚出一大堆麥子，橢圓形的麥堆，金光閃閃的麥粒，黃中帶紅的顏色，看著就讓人高興。

生產(chǎn)隊打麥很慢，一場一場地打了將近一個月，終于將最后的麥子顆粒歸倉。于是，麥收進入了最后一道工序“垛垛”。人們將碾碎的麥秸堆成山一樣高的麥秸垛，除喂生產(chǎn)隊的騾馬等大牲口外，也分給農(nóng)民做燒草。因為缺燒草，有的生產(chǎn)隊便宣布，讓農(nóng)民自己捆扎挑起，能挑多少算多少，于是不少人攢足了勁，摽著干，有的為一擔麥草竟挑斷了三條扁擔。

分小麥也是鄉(xiāng)村慶祝豐收的時候。當時交公糧的場面更為宏大，人們將揚凈曬干的小麥裝袋裝車，人推車拉，后來又有了12馬力和20馬力拖拉機。送公糧時，公路上車水馬龍、人聲鼎沸、熙熙攘攘，場面蔚為壯觀，喜慶之情洋溢在莊稼人的臉上。農(nóng)民們交了公糧還意猶未盡，又交上了愛國糧。當時的小麥分配，設(shè)為基本口糧，人人有份；另設(shè)平均口糧，只有收入高的農(nóng)民才能享受這個標準。當時流行的規(guī)矩是，生產(chǎn)隊要蒸白面饃、炸油條，讓村民們大吃一頓，而農(nóng)戶，要吃一頓打鹵面。只有到這時，一年一度的麥收才完全謝幕，農(nóng)民們雖然勞累，但此刻告別打麥場還是有些戀戀不舍。

現(xiàn)如今，聯(lián)合收割機讓麥收勞動變得體面、輕松，麥場已成為歷史，石磙、鐮刀等農(nóng)具進入了博物館。但是，關(guān)于麥收的記憶，那田野中的揮鐮收割，那麥場上的繁忙身影，那勞累并快樂著的日子，已如一幅樸實溫暖的鄉(xiāng)村畫卷，永遠定格在人們腦海里，讓人永遠無法忘懷。（榮成市新聞中心提供）